[摩诃婆罗多]【原创】【难敌卍迦尔纳】向死而生(NC-17,难敌重生)更新至二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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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马勇认识难敌有十二年了。老实说,最初马勇完全是抱着找茬的念头去找的难敌。即使不能教训一下这种一出生就叼着金汤匙的纨绔,能让他们难受一下也是好的。

 

结果没想到被教训的人成了他自己。

 

『随意闯入他人的寝居,占用他人的床榻,莫非也是你们婆罗门的礼教吗?』

 

被他缴了武器的少年就那么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读不出情绪的目光却平白令他觉得自己低了对方一头。这种感觉对马勇而言简直遭透了,他几乎是立刻就想到了那天高高在上的木柱王那鄙弃的神态。只不过木柱王的轻视仅仅让他觉得恼怒,难敌的漠然竟叫他生出了无地自容的窘迫。

 

难敌一眼就看出了他的身份,并且明明白白地向他传达了这样一个讯息:哪怕是婆罗门也未必能够轻易获得尊重。

 

这让马勇再一次对自己的苦修产生了强烈的怀疑。

 

『如果这是作为一个独特的欢迎方式,我想我并不欣赏你这样的灵光乍现,德罗纳之子。不过这不妨碍我们重新好好认识一下彼此。』

 

马勇没想到接下去的情形会是这个样子的,以至当难敌郑重地介绍完自己,安静地等他开口,他一下不知道该说什么。

 

面目威严的大眼少年就这样耐心地等着,神色间看不出不满,轻视或是别的什么让人难受的情绪。与之对视的马勇倏然意识到对方的态度并非出于自矜于血统的傲慢,只是天性严厉而已。就在一边的难降快要忍不住出声的当口,他终于找回了自己的思路。

 

『我是德罗纳之子,马勇。能认识您是我的荣幸,王子殿下。』

 

然后他看到了难敌脸上一闪而逝的笑意。它消失得太快,快到叫人心中惋惜。

 

他笑起来一定很好看。马勇当时脑子里跳出的就是那么没有逻辑看不出前因后果的想法。

 

真是蠢瞎了。

 

马勇非常庆幸自己并不是唯一被难敌那样对待的人。随着接触时间的增长,他发现难敌几乎对任何人都是那么不假辞色,除了面对他的父亲德罗纳时还会稍微软化一些以示尊敬。

 

那个宣称为正法神之子的坚战跟他比起来实在是太温柔可亲了。

 

他很少见刹帝利出身的年轻人会如此严苛地要求自己——他甚至可以肯定大多数婆罗门之子也做不到像难敌那样。在他印象里,躺在父辈的功勋上享受荣华的刹帝利之子多半是巧言令色的软骨头,能打的一个也没有。

 

好吧……般度的五个儿子也是例外,尤其是神王之子阿周那——虽然他很不愿意加上这一句。

 

马勇不得不承认阿周那很有天赋,可父亲对阿周那的偏爱就像是一团毒焰无时无刻不在炙烤着他的心。他无法平静,无论他怎样逼迫自己要专注于手中的弓箭,都不能驱散阿周那蒙到他心头的阴翳,他发现自己以前一直认为理所当然的事在不经意间发生了变化。

 

他始终引以为傲的弓箭背叛了他。连父亲都对他感到失望了。这世间最伟大的弓箭手只能有一个,而他的父亲毫无犹疑地将这至高无上的荣耀预订给了阿周那。

 

因为阿周那,他所有的努力都变成了一个笑话。他才是无双射手德罗纳的亲儿子,可到底为什么最后会变成这样呢?这样的想法折磨了他很长一段时间,叫他食不知味,夜夜难寐。

 

『我的朋友,你应该静下心来。』

 

目睹了他的痛苦与忿恨的难敌在他最需要安慰的时候来到了他身边。

 

『我们不能否认左手开弓者的才华,他天赋出众而又勤勉刻苦,理应受到称赞。但是我的朋友,你同样不缺乏天赋与毅力,你的箭术在我看来一样是惊世骇俗的。最伟大的弓箭手的确只能有一个,但为何你那么快就承认了自己及不上因陀罗之子呢?』

 

他当时没有很及时地跟上难敌的思路,而是像个傻子一样愕然地盯着对方缓和了表情的面孔,哑然无语。

 

『你之所以这样痛苦怨恨,不就是因为在心底里你已经承认了自己怎样都不可能胜过胜财了吗?他都还没有正面击败你,你就投降了,这未免放弃得太过轻易了,我的朋友。』

 

长期笼罩着他的阴霾在那一刻松动了。

 

『上师的认可固然很重要,但你的世界,应该更广阔一些。日后你可以跟我一起去见识这个世界的诸般姿态,到那时你就会发现,目下的烦恼是多么微不足道。』

 

大天在上,遇见难敌当真是马勇这一生之中最幸运的事。从那时开始他就一直这么认为。

 

那天父亲在湖中遭遇鳄鱼危在旦夕的时刻,是难敌拉着他跳下了湖。他居然在那个瞬间惊呆了,实在太不应该,若不是难敌拉了他一下,他以后绝对不会再有脸面对自己的父亲。他记得当他扑过去死命掰鳄鱼嘴时,不久前才与他有过争执的父亲脸上闪现了一丝欣慰。虽然最后是阿周那一箭射穿了鳄鱼的脑袋,但他发现父亲对他的态度产生了可喜的变化。

 

“马勇……”

 

身边人出声唤回了他游走的思绪,他转过脸看了看并辔的持国之子,对方脸上浅淡的笑意令他心间一缓。

 

“……我们很快就要到象城了。一会儿在我父王面前你可得好好露一手。”

 

时光拔高了他的身量,雕琢了他的英俊,昔日线条略显圆润的小少年如今已是一副英姿焕发傲岸轩昂的模样,不知为何,那深邃的眉眼总给人以深情难负的错觉,过去马勇时常会在这双眼睛面前恍神,现在好了许多。

 

“那还用说,我可是德罗纳的儿子啊!”

 

他欣然应允,神采飞扬。

 

 

 

 


 

二十

 

“外面坐了好多人啊……”

 

探头瞄了一眼场外情况的偕天立刻露出了紧张的神色,轮廓好看清灵有神的大眼有些担心地看了看正抡着双刀画花玩儿的无种。

 

“慌什么,不就是打一场表演赛嘛~”身形纤挑容貌惊艳的无种满不在乎地翻腕将单刀抛上半空,随后再轻巧地接住,“你就当场下坐着的不过是群可爱的老鼠不就完了?”

 

偕天刚想说他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就有人抢先发话了。

 

“……真不知道是该羡慕你还是该可怜你。”

 

一旁抄手斜靠在门框上的难降像是习惯般漫声呛了一句,一脸“不忍直视”地摇了摇头。

 

“我才不会跟你个耍大锤的野蛮人计较呢……”无种挑眉扬了扬下颌,洋洋得意的眼角眉梢风情迤逦。

 

难降“哼”地翻了一下眼睛:“平时多看点书少照会儿镜子吧……”

 

“那叫杵好吗?”自觉被一块儿坑进去了的怖军像往常一样圈住了无种的脖子,用力揉了揉弟弟那一头漂亮的小卷毛。

 

“是是是,你说的都对,快放手!”差点被勒得双脚离地的无种挣扎着拍打了几下怖军圈住自己的胳膊,然而并不管什么用。

 

“怖军,你不应该这样欺负弟弟。”眉目温和长相周正的般度长子笑着拍了拍比自己高出一大截的百象力士,言语间其实并未有责怪之意。

 

“无种可喜欢我这样表达兄长的爱护之意了,对吧?”犹如巨人一般的伐由之子调皮地提了提手臂,这下无种就真脚不沾地了。

 

“对对对,我可喜欢了,我的好哥哥你就放了我吧!”深恐被勒死的无种忙不迭大叫道——好吧,他心底里知道哥哥是不会把他怎么样的,可本能里依然害怕又能有什么法子呢?风本来就是难以预料的嘛……

 

一边同样做着出场准备的奇耳,奇军与难克不由地笑出了声来。对于般度五子之间的相处方式他们已经很习惯了,偶尔也会拿来相互打趣一番。

 

说到接下来要进行的武艺比试,在场的十一个人都充满了期待——就算是一直拄着杵冷眼观望场外喧嚣景象的难敌,以及默默擦拭着弓的阿周那,也不例外。

 

原本这场比试是作为校验他们学习成果的严格测试,然而难敌却提议将它变成“表演赛”——即是双方在不损害彼此情谊的情况下充分展现出自身的武艺水准。

 

『这样一来不光场面上精彩纷呈,我们之间的关系也不会因为纯粹的竞争而产生裂隙,更重要的是,这对于我们力量控制上的要求更进了一步。如此看来岂不是一举多得?』

 

他的提议很容易便得到了诸位长辈的支持——毕竟大家终归是希望他们能做到亲密无间的。

 

『既然般度叔叔只有五个儿子,那我们也出五个人好了,以射轮盘的方式来决定分组。这样既公平又节省时间。』

 

于是射轮盘的任务就交给了马勇——他射动靶的本事是同一代中被公认为最出色的。虽然参与比武的人选一开始就定下了,可观众是不知情的,这也增加了比赛的可看性。只是对于马勇而言难度有了飞跃般的提升。

 

马勇是不在意这种考验的,他对自己的技艺相当自信。他还私底下问过难敌想要第几个出场。他这位心思缜密的好友立刻就给出了回答。

 

『第几个倒是无所谓……不过我希望你能让狼腹跟我一组。』

 

对方的回答并没有给他太多的惊讶,因为他听说过难敌和怖军之间的过节。只是他有点好奇难敌会如何处理这一次的交锋。

 

“该你出场了。”始终未发一言的难敌忽然对马勇说道,稍微走了下神的马勇先是一个怔愣,才反应过来。

 

“你到底行不行啊?”难敌朝他挑了挑眉,浅笑之中带了些许揶揄。

 

“你也不看看你问的是谁。”恢复了日常状态的马勇一点也不谦虚地回应道,稍微调整了一下状态便提着弓上场了。

 

“祝你好运。”

 

身后追上来的声音令马勇露出了笑容。他目不斜视地来到轮盘所在的位置,先向父亲行了个礼,然后搭弓放箭。

 

结果出来之前演武场倏忽间安静了,观众的心随着马勇的箭飞驰而出,最后钉在了坚战的名字上。

 

观众们的情绪一下被点燃了,四下欢呼起了一片。

 

“坚战王子千岁!”“坚战王子千岁!”“坚战王子千岁!”

 

欢呼声都快把演武场整个掀翻了。苦修已有小成的马勇当然不会受影响,他全神贯注地盯着飞转的轮盘,随后放出了第二箭。

 

第二箭所指的名字,是难克。于是这位意气风发的持国之子大步进到了场内,与坚战隐隐对峙。

 

“难克王子千岁!”“难克王子千岁!”“难克王子千岁!”

 

场馆内真正沸腾了起来。

 

 

 

 

 

 

二十一

 

在三位女性长辈面前浑身不自在的杜沙罗终于坐不住了。她趁着偕天和奇军打成平手后,还无人上前挑战的当口离开,悄悄转移到了后场。那里只剩下难敌难降怖军与阿周那了。

 

活泼好动的美丽少女先是跟怖军与阿周那打了招呼,朝难降点了点头后才来到与其他人保持了一段距离的难敌身边。

 

“难敌大哥~”笑容满面的杜沙罗雀跃地来到沉默的青年身边,光艳动人的模样似乎将周遭都点亮了。

 

原本专注于场上情况的难敌只是侧过脸颔首示意,之后便没有任何表示了,像是完全忽略了她的存在。

 

杜沙罗稍稍噘了下嘴,不过也没太在意——她深知自己这位长兄的性情,虽然他们分开的时间很长,但她能感觉到长兄内在的一些东西仍未改变。能够分出心来看她一眼已经能说明长兄对她的态度了。

 

十二年过去了,难敌大哥身上的气质柔和了些许,气场反而有所增强,走到哪儿都能叫人第一时间意识到他的出现,而他脸上的笑影也比过去多了,不过他是真不爱笑,每次都是点到为止,总让人觉得差点什么。

 

明明长得那么帅却不喜欢笑,简直可惜。杜沙罗望着难敌若有所思的侧脸,从他微蹙的眉头到收紧的手指,杜沙罗能看出忧虑的痕迹,虽然不是很强烈。

 

“大哥是在担心什么吗?”

 

心直口快的少女轻声问出了自己的疑惑,然而她等了很久,只等到一声轻微的叹息。难敌没有回答,而是转头看了看关切地盯着自己的小妹,微微弯起嘴角:

 

“你差不多也到了可以提出举办选婿大典的年纪了,有没有什么想法?”

 

生生被人转了话题的杜沙罗一愣之下立马烧红了脸,羞恼地拽住了长兄的胳膊:“这突然之间地胡说些什么呀!”

 

“我可从来不乱说话。”难敌耐心极好地望着小妹,脸上的笑意加深了几分,“有什么想法可以告诉哥哥,哥哥会帮你出主意的。”

 

“……不管对象是谁,大哥都会帮我吗?”被这样一鼓励反倒认真起来的少女睁大了眼睛,试探般的发问。

 

难敌垂下眼帘轻笑了一声,随后探手轻捋过杜沙罗的鬓发;“不管是谁,我都会尊重你的选择。”

 

“就这么说定了,大哥你可不能反悔!”杜沙罗硬是板着脸朝他扬了扬下颌,满心的欢喜都快从眼梢唇角溢出来了。

 

“我可是持国王的长王子,字字千金。”

 

他似乎还想跟杜沙罗说些什么,场上前去挑战偕天与奇军的两位武士之子此时双双落败了,怖军的名字先被射中,马勇已重新转动轮盘,正待一箭定局。

 

难敌听到他的名字被许多人激动地喊了出来。

 

“大哥,该你上场啦!”杜沙罗兴奋地拍着手,恨不得即刻把难敌推上场去,“怖军哥哥很厉害哒,大哥可要仔细应对,不要吃亏了呀!”

 

“看我揍翻他。”难敌难得地表现出了些许孩子气,当着怖军的面一扬头握了握拳,把杜沙罗逗得更欢乐了。

 

“等下你可别哭啊~”没有错过这句话的怖军不以为意地抱着手,扬眉一笑,旋即大步走向场中。

 

“两位哥哥都要好好加油呀!”

 

目若妙莲的窈窕少女高高兴兴地看着自己的两个哥哥进场,心里其实已有了偏向——没办法呀,人生下来心就是偏的嘛。

 

说起来,杵是没有别的兵器斗起来那么飘逸潇洒,但胜在气势逼人,她看着难敌与怖军以出色的技巧攻守轮换,紧张得呼吸都乱了节律。她能看出来在技术上是难敌更胜一筹,然而怖军除了一流的技术之外,力量更是大得可怕,没人能够无所顾忌地硬扛他的攻击。如果不是靠精湛的技艺与毒辣的眼光,面对如此有压迫感的对手,她的大哥连周旋都很难办得到。

 

这是一场扣人心弦的比试,可是与之前的三场主要对决相比,若有似无的杀意慢慢显露了端倪。最早察觉出不对劲的是毗湿摩。他发现怖军的攻击性越来越强了,甚至到了后期还发狠击飞了难敌手中的铁杵。而作为回应,难敌异常强横地徒手缴了怖军的武器,毫不退让地跟他扭打在了一起。

 

所有人都惊呆了,这明显是不合规则的行为,杵战最后变为了肉搏,当真是难看至极。只是观众们很快就像是发现了新的乐趣一般嘶声助威起来,气氛反而愈发热烈了。毗湿摩出言建议持国终止比试,然而没能完全掌握场下情况的持国一时理解不了毗湿摩的意图。就在这片刻的耽搁之中,场中的情况急转直下,怒意滔天的怖军将难敌死死抵到地上,并且扼住了他的喉咙。

 

见势不对的德罗纳不顾一切地冲进场中拉住了怖军,花了好些力气才止住怖军上涨的怒气。分开双方后,由于怖军的犯规,德罗纳宣布难敌为获胜的一方。

 

般度四子与急忙赶来的贡蒂纷纷询问怖军究竟是什么导致了他如此失控,怖军没有回答,而是愤怒地回头看了一眼留在场中等待旁人挑战的难敌。两者的目光不期然碰撞到了一处,难敌反馈给怖军的只有不可理解的冰冷与漠视,仿佛刚刚以旁人不可捕捉的声音挑衅了怖军的人并不是他一样。

 

怖军无法忘记方才的比试之间,他从难敌身上看到的诡异影像,无法解释的影像环绕着难敌,如同死亡的威胁在步步迫近,那令他本能地感到危险。而那个该死的混蛋在彼此极为接近的时刻以一种刻毒森冷的口吻说了一句话。一句他绝不能当众陈述的话。

 

『总有一天我会剥了贡蒂的皮并且把她挂到象城的城门上。』

 

杜沙罗心惊胆战地看着因为怖军而负了伤的难敌轻易打发了一位出身将门的挑战者,接着若无其事地走下场,过度惊吓产生的无措使她在阿周那的名字被射中之后仍旧没能缓过神来。

 

然而上天像是居心叵测地开了一个恶意的玩笑,射术精纯的马勇在决定最后一个名字的时候居然被干扰了,一阵不知因何刮来的风于众目睽睽之下偏转了箭矢的轨迹,使得这最后一箭插在了“难敌”与“难降”之间。

 

一片哗然之中,本已退场的难敌再次返回场上,以强势的举动表明了最终的对战分组。

 

本来他并没有打算跟阿周那交手。难降与他同样使杵,因此阿周那会做出的应对并不存在太多的变化,难降的失败将是必然。这对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可是临近终局竟然出现了这样的情况。他清楚这不是马勇的失误,非要归咎于何的话,他只能说是“天意使然”。

 

既然如此,他唯有迎刃而上了。

 

严格说来,这是难敌第二次在演武场上面对阿周那。不过这一次他并不打算改变什么。毫无悬念地被阿周那附带冰冻效果的法力之箭冰封起来丧失了反击可能后,难敌连戏都懒得演,非常淡定地听着德罗纳无比自豪地宣布阿周那的胜利,并将“世上最好的弓箭手”这一桂冠戴到了阿周那头上。

 

他在心底冷笑了一声。

 

当阿周那在德罗纳的授意下想要解除难敌的冰封状态,一支焰光矞皇的神箭先他一步破开了寒冰的桎梏。

 

难敌忍不住挑起了嘴角。

 

一匹毛色油亮的金鬃骏马迎着光小跑而来,马背之上,一位身披白色恰达的青年挽弓如满月,日曜于他指尖凝聚,化为炽烈耀眼的阳焰箭矢,奇准无比地射中掉落一边的铁杵,以反激之力将它弹回了难敌手中。

 

整个演武场顷刻间鸦雀无声。每个人的目光都落到了这位身披阳焰荣光的俊美青年身上。式样别致的巨大耳环反射着太阳的光辉,照亮了青年俊挺无俦的面容,炽阳装点于额心,坚定且锐利的深眸点染星芒,挺拔的鼻峰与紧绷的唇角令这张面孔流露出了刚性的硬质。精健的身躯优美且充满力量,谁都不会怀疑这一身漂亮紧实的肌肉之中潜藏着多么惊人的爆发力,尤其是那双健壮的臂膀,一看便叫人觉得这世间没有任何一张弓是它们不能驾驭的。

 

“不知姓名的闯入者,你为何而来?”

 

率先反应过来的德罗纳高声问道,这突然出现的年轻人令他觉得有点眼熟。

 

“我为我的朋友而来,亦是为挑战胜利者而来。”

 

惊为天人的青年翻身下马,从容应对。

 

 

 

 

 

 

二十二

 

富军从第一眼见到自己的老师起就清楚地知道这位神秘少年不是凡人。少年都没有问过他什么,就洞悉了他心中所愿,还知道他身藏神甲,甚至当着他的面一指划开了大地——这绝不是凡人能有的本事。

 

他用了半年时间学会自如控制与生俱来的护甲,并凭借这一种控制逐步在熔岩里强化自己的身体。

 

十息是他靠一己之力所能停留的极限时间,再长他的身体就会不可避免地开始燃烧。

 

自称为“真天”的少年依言收下了他,并给他上了第一课。

 

『神甲于你而言只是一种赐福,终究不是自身的力量,随时都有可能失去效力。你可以善用它,但绝不可仰仗它。它是一种保护,可它同时也削弱了你的警觉。作为一名勇士,丧失警觉是绝对致命的。』

 

真天以极致的严苛要求着富军不断强大自身。富军一开始曾怀疑对方是不是抱着杀死他的目的在训练他,但几次死里逃生后他发现他的老师异常精准地拿捏着他的极限,每次施予考验后都会尽职地看护着他,多次避免了他的死亡。

 

精确,冰冷,却并非全然无情。这是富军对真天的全部印象。

 

年复一年,他在难以计数的生死一线间获得了对常人而言不可想象的本领,而他最自豪的箭术也在无尽的死亡磨砺中愈发势不可挡。他将自己的所有收获都分享给了那个远在俱卢的少年,每每得到回信都会令他喜悦不已。

 

翻看来信的时候富军心头经常会闪现不可思议的感觉。他有时会感叹究竟是怎样的天意才会将王子与车夫之子联系到一起。不管怎样,这将是富军此生最为珍视的一份情谊。

 

当富军能够以箭技毫无疏漏地阻拦如同暴雨般密不透风地射向自己的箭阵,他看到真天露出了如初见时那般眩目的笑容。

 

『我已经没有能教你的东西了。』

 

终于不再收敛情绪的少年微仰着头看他,蕴含星辰的眼睛柔和了许多。

 

『这世间任何一张弓到你手中都能成为诛灭仇敌的神器,你射出的箭矢将随你的心意无所不及。』

 

他满怀感激地触摸了真天的足尖。

 

『坚定不移直面真相的勇气会是你无坚不摧的利箭。过去你曾以罗泰耶为傲,日后你必将以迦尔纳之名镇服天下。』

 

十二年间外貌没有丝毫变化的少年微笑着祝福了他。

 

『迦尔纳,这是你最初的名字,也是终将伴随你一生的名字。』

 

他不会去怀疑真天的话。

 

『我们还会再见的。』

 

于是富军带着老师的祝福赶往俱卢去见自己的朋友。这位特别的朋友在最近一次的来信中邀请他参加自己的结业大典,并且鼓励他在大典上向众人展示箭术。他高兴地回信应允,这一封信令他对即将到来的一切充满了希望。

 

他正巧赶在大典当日到达了象城,几乎每个人都在议论此次盛会。他听到了不少关于难敌的消息,路人言辞里对难敌的赞赏之意令他忍不住微笑起来。他策马奔向演武场,期待着与难敌的重逢。

 

刚跑进演武场,富军便听到了德罗纳的朗声宣告:

 

“阿周那不仅是俱卢王子中最强的,普天之下都没有勇士比得上他。象城的子民们,我的弟子,你们的王子阿周那,无疑是世上最好的弓箭手!”

 

随之而来的欢呼令富军不屑地轻笑了一声,不过当他看到场中被冰封的那个人时,难以言述的熟悉感袭上心间,伴生而来的,便是无由的怒意。他几乎没有思考就开弓射向了困人的寒冰,接着把那人脱手的武器送回了对方手中。

 

那人随即朝他露出了笑容,似曾相识的眉眼让他对人的身份猜了个大概。

 

“年轻人,在你挑战之前我们须要知道你的身份。”一旁见证比试结果的慈悯随即说道:“按照成法和传统,一个武士只能挑战与他平级或是比他高一级的人。你的身份是什么呢,年轻人?你还没有自报家门。”

 

“我是伟大的毗湿摩的御者,升车的儿子。”富军毫不迟疑地大声回答道,完全不在意说出来之后将造成多大的骚动。

 

事实它确实引发了演武场中的哗然,连观赛的诸位王公贵族都变了脸色。

 

“区区首陀罗怎敢擅自修习武艺!?”慈悯当即震惊地发出了质问。

 

“我并不为我的出身感到羞愧,从小到大我始终以父亲为荣,而因为我的母亲罗陀,人们每次叫我罗泰耶,我的内心都无比欢悦。”

 

富军挺直了脊背昂首说道:

 

“而出身同样不能决定我的才能。没有人会质问劈山而下的瀑布发源于何处,它的力量证明了它的价值;也没有人会去诘难供奉与湿婆的莲花生于何方,它的美丽即是它的门庭。我有能力证明自己足以上场挑战,那您又有何理由质疑我的资格?”

 

一时间没人能对富军所说的话做出合理的反应,然而由于先前的比试而心情不佳的怖军忍不住出言奚落:“车夫之子,你不配当阿周那的对手。你还是像你的父亲一样拿起鞭子赶车去吧!”

 

闻言富军立刻皱起了眉,目光灼灼地盯住了怖军,绷紧的身躯爆发出强烈的战意。怖军身边的坚战也不由地露出了不赞同的神色,无种更是悄悄拽了一下怖军的托蒂示意他别再出声。正当此时,因他出手而重获自由的青年缓缓走到他身畔,轻按了一下他的肩,随后对着怖军冷然一笑:“狼腹,你不该出言如此。勇士的出身,江河的源头都是难以追溯的。光辉广被一切生物的火,本身产生于水;诛灭檀那婆的金刚雷杵,竟然是以陀提遮仙人的骨头制成。世尊天神古诃,听说他是火神之子,昴宿之子,楼陀罗之子,又有人说他是恒河之子,他的身世完全就是一团谜。”

 

全不见狼狈之色的健壮青年越过富军走向了慈悯,扬声道:“大师,我想请教您,为何身为婆罗门的罗波那发起挑战时,身为刹帝利的罗摩应战了?为何恶魔的后裔发起挑战时,我们的祖先豆扇陀也决定应战?”

 

“因为他们皆是国王。”慈悯不假思索地回答,“传统是……”

 

“也就是说,如果这位弓箭手也是国王,就可以挑战胜财了。”他直接说出了自己的结论,根本不给慈悯深入说明的机会,“那么,即刻起,这位弓箭手就是一位国王了。”

 

 

 

 

 

二十三

 

演武场陷入了诡异的沉寂。很明显,所有人都没能立刻理解这位王子所说的话。隐含焦虑的沉默围观中,泰然自若的卷发青年娓娓道来:

 

“在东向的远方,摩揭陀边境,有一片绿意葱茏的土地,它被称为盎伽。伟大的恒河之子,镇服群雄的大伯公毗湿摩,以无双的勇武为我俱卢征服了那片土地。然而如今,那里并无国主。”

 

毗湿摩已经能猜到难敌想说什么了,然而他一时想不到一个能叫人心服口服的理由来阻止对方说下去。而难敌也没有给他发表意见的机会,只有左耳佩戴着耳环的青年转身朝向持国,表现出了儿子对父亲该有的恭顺,哪怕持国并不能看见:“我的父王,以智慧为眼的持国陛下,您的儿子此刻向您恳求一个恩典,我恳请您将那块土地赐予这位箭术超群的射手,他必不会辜负您赐予的荣光。”

 

难敌的话犹如沸釜溅冰,引发了巨大的反弹,多数观众都大声表达了自己的不满与责难,剩下的那些则惊疑不定地关注着事态的发展,若有所思。

 

“陛下请三思,这显然有违正法!作为一国之君您须谨言慎行!”慈悯即刻高声劝谏,心焦不已。国土毕竟不同其他,随意赐封已是大大的不妥当了,更何况是将一个低贱种姓的人封疆为王。这都可以称得上是触怒神威的罪行了。若是持国答应了这件荒唐事,那俱卢的灭亡可跷足而待。

 

同样深觉不安的维杜罗紧皱着眉头望向自己的长兄,却迟迟开不了口。他不能确信何时才是最恰当的时机。

 

兀然接到这一难题的持国稍稍稳了稳心神,般度不在身边所带来的心慌被他强行收敛回内心深处,他撑起一国之主该有的架势,沉声发问:“吾儿难敌,你认识这位使你摆脱了受辱困境的射手吗?”

 

“回父王,我与这位箭技惊人的射手相识已久。”难敌转回目光望向了一边有些惊怔的弓箭手,在对方询问的目光中露出了罕见的开怀笑意,“他是我此生之中除开父母,恩师,手足以外最为重要的人。”

 

全场的喧嚣因为这句话而冻结了。虽有所预料但还是被现实震惊了一下的无种与偕天匆匆相视,旋即又将目光转回了场中。他们自始至终都知道这位弓箭手的存在,但也是现在才明了他在难敌心中的地位。如此程度的、跨越种姓的友情实是难能可贵。

 

堂兄的此番作为绝对称得上惊世骇俗——恐怕以凡人的见识是无法做出正确评价的。这对孪生子心中此时浮现出了极为相似的念头。

 

这的确不符合“正法”,可那又怎样呢?

 

“请等一下!”

 

终于穿越重重人墙来到场中的升车跑到了儿子身前,像是想用身体遮挡住他的孩子好使之少受些非难一样,他双手合十,卑微而恳切地说道:“见识不凡的难敌殿下,英勇非凡的人中雄牛啊,您所请求的恩典实在过于厚重,我等当真承受不起。”

 

回过神来的观众们就这百年难见的奇事纷纷议论起来,倒是没有谁再公然质疑——他们在等待,等待国王的决策。

 

“老人家您不必如此,”态度依然温和的青年伸开手划过全场,左耳上摇晃的金环坠闪闪发亮,“所有伟大的武士都是我难敌的朋友,我自当重礼相待。”

 

显然已有所决断的持国缓和了神色,朝向富军所在的方向,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箭技精湛的大臂英雄,你叫什么名字?”

 

“回陛下,我的父母以富军作为我的名字,而我那神通超凡的授业恩师赐我以迦尔纳为名。”同样柔和了神态的俊美青年恭敬地回答,心中原本被怖军挑动起来的不平之意完全被强烈的感激之情驱散了。无论持国做出怎样的决定,他都不会忘记今日所受的恩情。

 

得到了回答的持国未有迟疑地上前一步,以不容置喙的王威宣告四座:“我,俱卢之王持国,今在此,册封升车之子迦尔纳,为盎伽邦国之王!”

 

掷地有声的话语回荡于极致的阒静之中,随着尾音的消散,各怀心思的掌声填补了其中的空洞。

 

一直未发一言的阿周那看着今天笑容特别多的难敌割开了右手拇指,深凝面前之人的双眸,诚挚万分地当众起誓:“吾以吾血起誓,今日由父王所赐的恩典,吾必将竭尽所能使之延续,至死方休!”

 

不得不承认,有那么一瞬阿周那觉得自己被触动了。从迦尔纳进入视线起,他就意识到自己是见过对方的,通过一段时间的观察,他得到了结论。说实话,他真没想过迦尔纳会再次以弓箭手的身份前来挑战他——毕竟低种姓者确实学习不到高端的战斗技巧。然而迦尔纳展现出来的惊艳箭技令阿周那本能般跃跃欲试起来,他甚至有些庆幸,当初那个气势汹汹的天才射手没有放弃自己的坚持。他看着难敌以自身的鲜血为那风姿卓绝的射手画上契誓的提拉克,名为迦尔纳的射手垂首合目的刹那,两者之间仿佛是完成了一个圣洁庄严的仪式,随后深受感动的射手在一片“盎伽王迦尔纳万岁”的呼号中向难敌屈下了右膝。

 

“王子殿下,我谨遵国王陛下的圣谕,受此赐福,并在此立誓:从此以往,无论财产、王国、技艺、乃至生命,我的一切都将受您调遣。”

 

心情甚好的王子殿下倾身扶起了眼角染红的盎伽王,豪气地说道:“给我永恒的友谊就已足够,迦尔纳。”

 

话音一落,难敌便靠上前张臂拥抱了自己的好友。情不自禁的盎伽王也毫不犹豫地回抱住了难敌,此时满场的喝彩似乎是那么地应景。

 

阿周那忽然有点羡慕这两人之间不同凡响的友谊,但这无由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他耐心地等着紧紧相拥的两人最后松开彼此,然后,额间染血的盎伽国主转向了他,之前因难敌而内敛的锐利气势一下又释放了出来。

 

“我都等得快睡着了。”并未将迦尔纳直接划到敌对关系内的阿周那轻笑着调侃了一句。

 

“为了这一天,我也等待了太长的时间。今天,就让我们做个了结吧。”

 

如太阳般霸道炽烈的美丽青年傲然一笑。

 

 

 

 

 

二十四

 

玛德利悉心关注着演武场里众人的一举一动,自那名彰显日华的奇迹射手来到场中,她就心绪不宁,冥冥之中有什么在提醒她,威胁的阴影正在逼近。她发现不光是自己这样坐立难安,连坐在甘陀利王后另一边的贡蒂也是如此,可能是她们的不安太过强烈,以绸遮目的甘陀利都紧张了起来。

 

玛德利看出了贡蒂的心忧如焚,从怖军那里回来后,贡蒂脸上的阴郁更加深重了。所有人都清楚在事先说明了比武的性质之后,怖军的突然发难显得有多么不明智。不知情的观众可能很喜欢这样精彩的转折,可知情的众位都感到如坐针毡。然而怖军却不愿为自己破坏了约定的行为作出解释。

 

玛德利猜想一定是难敌在交手的时候说了什么。有头脑的人都能得出这般结论。但问题是,他究竟说了什么才让明知事不可为的怖军暴起为之呢?

 

天生聪慧过人的摩德罗公主从未将难敌当成一般人看待过。自难敌以稚龄便敢于直面诸位长辈的威严在朝堂之上寸步不让地激昂抗辩开始,她就清醒地认识到,这表面上冷漠不近人情的小鬼智已近妖。贡蒂的儿子们在首回正面交锋就已被他雷霆般的强势逼得无力反抗,他比那个时时等着揪他们小辫子的犍陀罗王子更加危险。隐伏在沉稳内敛外表之下的,是如飓风烈焰一般凶悍的攻击性,一旦被他击倒,就绝无翻身的可能。

 

场下以血为迦尔纳赐福的持国之子又一次令她感受到了强烈的压迫。表面看起来他随意将盎伽赠予一个首陀罗是荒谬至极的恶行,但玛德利明白将一个心腹派遣至无主的盎伽对象城而言意味着什么。

 

摩揭陀与诸国的关系向来紧张,恣意妄为的摩揭陀之王妖连就像是一只恶毒的巨手紧扼住了诸国国主的咽喉。而盎伽,就在摩揭陀以东,与之接壤。

 

玛德利不信难敌是随意选了这么一块地方。而难敌也当众承认了他与迦尔纳的密友关系。

 

她看着眨眼便受封为王的升车之子英姿飒爽地向普利塔之子发起挑战,天空也仿佛受两人昂然的气势所感,分成了两色,属于阿周那的那一边黑云压顶,电闪雷鸣,因陀罗的威势震撼着每一个人;而属于迦尔纳的那一边金光璀璨,瑞云翻卷,苏利耶的神光照亮了每一颗心。

 

左手开弓的天帝之子像之前打败难敌那样射出了神箭,却被盎伽王一箭破除了。几次试探攻击后,俊秀神勇的婆罗多雄裔放出了无尽的冰雷神箭,远比先前更密集更迅速,铺天盖地的神箭迅如电光,带着撕裂空气的凶猛涌向了迦尔纳,让观众的心都提起来了。

 

没有人能从这样的攻势里全身而退,这是毫无疑问的——连玛德利都忍不住这样认为。

 

然而受苏利耶祝福的光辉之子仰天开弓,数之不尽的日曜之矢在他松开弓弦的那一刻呼啸着扑向了迎面而来的箭雨,炸裂的金铁之声随着箭矢的互撞爆发开来,彷如璀璨的花火密集绽放,震得人耳中嗡鸣,目眩神迷,恨不得捂耳扭头回避。但没人愿意错过如此壮观的场面,他们还恨不得自己能多长几双清明的眼睛,好将每一箭的对撞都看个明白。

 

迦尔纳挡住了……他居然挡住了!还挡得那么从容优雅!!!

 

惊呼声之下喝彩纷纷冒头,很快就壮大成了喧天的狂热。“盎伽王迦尔纳万岁”与“阿周那王子千岁”的呼号彼此较劲,就跟场上难分轩轾的比试同样激烈。

 

这已非凡人所能驾驭的技艺。玛德利发自内心地相信着。但凡有眼力的都能看出这位低种姓出身的勇武青年来历不凡——即便是受婆罗门承认的刹帝利血裔也未必能习得这犹如天赐的神技。   

 

唯有深得持斧罗摩赞誉的毗湿摩方能与他们一争雌雄。

 

难敌手上又多了一张王牌。玛德利心惊地想着。看出德罗纳之子倾向于难敌就已经让她觉得有些心慌了,现在又多了一个能跟因陀罗之子分庭相抗的盎伽王。

 

大天在上,这小子究竟招揽了多少身怀神技的伟大武者?

 

回头看看正一脸惊喜地关注着这场旷世对决的无种与偕天,玛德利微微摇了摇头。

 

无论心性还是手段,都相差太远了。

 

她同样不觉得坚战能够应付得了难敌的心机,而怖军——不知道被人挖的坑埋了多少次的就不用指望反击了,眼前就有个刚填上的坑,土还新鲜着呢。她甚至不敢去想难敌的后手会是什么。

 

也只有阿周那能试上一试。可他毕竟不是她玛德利的儿子。

 

玛德利一边跟甘陀利复述着场上的变化,一边瞟向神不守舍的贡蒂,却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

 

场上已不满足站桩射击的两人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是在生死对决,游刃有余的闪避走位与华丽精准的发箭姿态令这两人好像是在合作完成一支精彩炫目的双人舞。虽然在旁人眼中是惊心动魄险象环生,但玛德利能看出来阿周那并未受到生命的威胁。

 

那贡蒂为什么这般担惊受怕,一副随时会从椅子上跳起冲进场内中止比试的样子呢?

 

难道有什么被遗漏了吗?玛德利重新注意起比试的进展。然后她发现无论是盎伽王的箭贴着阿周那的皮肤飞走,还是阿周那的箭擦过盎伽王的发梢,贡蒂都会表现出明显的惊慌。

 

莫非她觉得这位新晋的贵族很合眼缘,所以也忍不住会为他担心吗?这当然不可能,那么远的距离,连他长什么样都看不清。

 

那到底是为什么呢?

 

玛德利的疑惑直至场上的箭影纷纷消失,而分站两端的年轻射手如同事先演练过一样默契地劈手接下射向自己的最后一支箭,再微笑着将它高举过头顶之时,仍未获得解答。

 

出人意料的沉默中,难敌第一个对这场令人目不暇接的比试报以了响亮的掌声。紧接着,爆炸开来的欢呼都要掀翻了天。

 

“盎伽王迦尔纳万岁!”

 

“阿周那王子千岁!”

 

“盎伽王迦尔纳万岁!”

 

“阿周那王子千岁!”

 

“盎伽王迦尔纳万岁!”

 

“阿周那王子千岁!”

 

正当此时,一道异常明亮的阳光穿过云幕落到了盎伽王身上。蓦然盛放的阳焰驱散了所有阴霾,一个威严华美的煌耀身姿于日轮中缓缓显现。

 

贡蒂终于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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