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ujay】回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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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度分离》Jason视角的故事，相关文请戳这里→【Brujay】六度分离
※非BE，可放心食用
※设定扯淡，OOC都是我的锅
【Brujay】回环
他死了。
在车站呆站了几分钟后他才回过神。
他记得很清楚，体内不明种类病毒的爆发使他陷入死局，然后……
绿色的眼瞳一阵闪烁，本来平静到显得呆板的神情出现了一丝动摇。他看了看身边陌生的景象，一时不知道该做出怎样的推断。
就是个很普通的列车站，但除他以外没有旁人了。他看了一眼信息提示板，却发现上面跳动着毫无意义的电子符号，似乎出了一点儿故障。站台之外是一片森林……嗯？森林？
看去满目都是令人心安的静谧，一头幼鹿从树之间踱出，一边嚼着叶子一边向自己张望，一副对他很感兴趣的模样。
有点儿可疑呢……他也只是这么想想，倒没有离开原地四处探寻的意思。远方突然传来列车即将进站的声音，他完全没有准备，看来事情向着越来越诡异的方向发展了。
“Jason Todd……”
冷不丁响起的招呼声惊了他一下，他习惯般去拔枪，却摸了个空，他惊讶地低头，这才发现他面临的最大问题——他竟然变小了，只是他一时不能确定自己退回到了几岁的阶段。
“果然会选择主动进攻呢。”
几乎没有迟疑地飞速后撤退到安全距离，他终于看清了说话的人是谁，但这一看之下他更觉惊恐，视野里这个穿着红绿配色的制服，露着两条腿披着黄披风的小男孩不正是他自己吗！？
这是恐惧毒气还是精神控制？他下意识地这么想着，但立刻否定了这些猜测。他确确实实已经死了，比第一次彻底多了，要是一堆肉块都能够重新拼合再度复生，那他一定会改信上帝。
说他会上天堂他是一定不信的，所以这里大概就是地狱？这个变成他的家伙就是魔鬼了吧？
“凡事都做最坏的打算，这虽然是个还算不错的习惯，但也未免太极端了。”
蓝白红三色涂装的列车此时靠站，他惊疑不定地打量着面前的男孩。
“我是来接你的，外貌对我而言没什么意义，所以就选了个最简单的。”男孩走到他面前，他发现自己比对方高一些，不过这并不能让他放心。
“上车吧，有什么疑问我都会解答的。”
他犹豫了，男孩耐心地望着他，与他一模一样的眼睛里是很少出现在他眼中的宁静。
好吧，反正也不能更糟了。他跟着男孩上了车，然后选了个自己喜欢的位置坐下。男孩坐到了他对面。
“目的地是哪儿？”
他没有分毫松懈，时刻关注着男孩的举动。男孩不知从哪儿摸出本书，就顶着他的目光读了起来。
“既不是天堂也不是地狱。”
男孩说着翻过了一页，头也没抬又接了一句：“如果你看过圣经就会知道，时候未到。”
他未置可否地轻笑了一声。
“如果没有遇见Bruce Wayne，你会成为一名神父。”
男孩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激起了他心中的波澜，本能的抵触令他绷紧身体显现出了敌意。
“命运就是如此奇妙，人力不可左右。没有Bruce Wayne，你却成了一个更好的人。”
“好或不好可不由别人说了算！”他不喜欢别人用这种语气谈论他和Bruce的事，任何一件都不行。
“真像是你会说的话。”
男孩淡漠的态度无端叫他讨厌，尤其是对方顶着他的脸说出这些话，难免有点儿自以为是的感觉，他决定不再跟对方有所交流。
“你可以去后面的车厢逛逛，没那么快到站，坐着也挺无聊的。”
去后面的车厢？这么说起来，刚上车的时候他就觉得第一节空无一人是非常奇怪的，除非整列车都没有别的乘客。但照这家伙的说法，莫非其他车厢有什么玄机？
迟疑片刻，他还是决定去看看。到了通道口，他转过头留意了一下，男孩貌似沉浸于书中世界的模样让他产生了微妙的熟悉感，他旋即扔掉了这个念头，跨进了打开的自动门。
◎
门后出乎常理的强光刺得他赶紧合上眼，同样突兀的喧闹人声扑面而来。
果然有古怪。迅速适应了环境转变的他抬起眼帘，眼前的景象却叫他吃了一惊。这个地方他很熟悉，毕竟生长于此。扒手，毒贩，人口贩子并不稀罕，这里是哥谭的阴影，明媚的阳光只会令人觉得愈加讽刺。
他看了一眼身后闭合的自动门，然后向前走去。循着记忆走在熟悉的街道上，他一下就注意到了街区转角处争执的Willis和Catherine。那时的Catherine还是少女，看起来怯懦却意外地执拗，她哭哭啼啼地拉着Willis的袖子，任凭对方如何叫骂都不肯松开。
这就是他的父母。年轻，贫穷，叛逆。在他看来Willis Todd是个毫无魅力可言的男人，向生活屈服却把怨气都发泄在自己的妻子和孩子身上，没有一点儿担当，最后还死在了监狱里。出于爱和怜悯Catherine接受了他，从此以后的人生便跟Willis纠缠不清。生活的痛苦令母亲沉迷药物，磕了药情绪失控时，除了语无伦次地抱怨父亲有多么混蛋，把自己和家里搞得乱七八糟，还会缩成一团崩溃地痛哭。
『如果没有你该多好，我当时还那么年轻……明明可以重新开始的……』
父亲成天在外干见不得人的勾当，只有他一边清理着母亲的呕吐物，一边听着她的哭诉，在确保母亲不会被幻觉与亢奋害死的同时烦恼着今天该怎么弄到食物。法棍是个好选择，不光便宜，还容易保存，万不得已时勉强能用来防身。天知道这种不泡水就硬得硌牙的东西有多难吃，可是没办法。
他那时不明白母亲为什么要将不幸归结到他身上，后来才懂得。生活耗尽了她的活力与快乐，而她又将仅剩的爱跟怜悯给了他，所以就无法再爱自己，只能自暴自弃。
无论有多难，Catherine都不曾告诉他自己不是他的生母，也没有把他赶出家门，清醒的间隙还会跟他道歉。他没有办法抛弃或是怨恨她。
把母亲带回家的毒贩子打出去之后，母亲意识到不能在家里进行难以启齿的交易，上瘾时只好跑到外面去找人，这反而更让他心惊胆战。父亲完全靠不住，他只能自己保护她。
于是同龄人都已经上学的时候，他每天就在打架，偷窃，收拾残局，防着父亲酒后殴打他们，安慰母亲之间循环着。后来父亲被捕，母亲吸毒过量身亡，他的生活一下就变得更没有希望了。
他慢慢靠近这对争执的情侣，他们却在拉扯间转进了街角。他不自觉跟了上去，转过弯时天突然黑了，四周也沉寂下来。明灭不定的路灯下，他看到了瘫坐在地上的Catherine Todd，乱糟糟的头发遮住了她的脸，浮肿的身体发白而僵硬，摊开的手掌里还有锡纸，身下一片脏污。
他知道她死了，无声无息。除了一个绝望恸哭的小混蛋，没人会在意。
之后就是偷窃，打架，偷窃，打架，偷窃，打架……在这无趣的世界里挣扎着活下去。
这就是遇见Bruce Wayne之前，生活的全部。
那小子之前说什么来着？没有遇见Bruce的话，他会成为一个神父。简直难以想象。
他没有在Catherine身边停留，而是径直离开，跨过了第二道门。
◎
尽管做了心理准备，可眼睛适应了光线强度之后他依然愣了一下。面前是Wayne庄园的大厅，餐桌上整齐地摆放着餐具，Alfred正为晚餐忙碌着，他听到了Bruce和自己的笑声。
他曾经把这里当作自己的家，也曾把Bruce当成拯救自己的英雄。对年幼的Jason Todd而言，Bruce Wayne不光是他的养父，还是个除暴安良的正义使者。当Batman对他说，愿意选择他作为下一任Robin时，他都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Robin，一个多么荣耀的称号。如果生活给予机会，有谁不愿成为一个英雄？那是多少人儿时的梦想？他以为那跟自己无缘，毕竟生活待他如此苛刻。可Batman给了他机会。他记得自己第一次穿上制服时说过的话。
『这是我这辈子最棒的一天。』
一语成谶。如果可以穿梭时空，他一定要让当时的自己咽下这句话。
到底始于何时，他对Bruce不再止于孺慕？无数个孤独的夜晚，他思考过这个问题。是被对方英俊多情的伪装迷惑，还是折服于那种强大与坚持，抑或者，只是吊桥效应的影响？毕竟他们数度出生入死，很符合吊桥效应的触发条件。
他只知道第一次因为梦中出现的Bruce害得他一早起来裤子里一片腥热黏湿时，他惊恐地以为天要塌了。
他当自己是生了某种怪病，战战兢兢地向Alfred求助，当然梦里不可描述的细节和涉及对象他没有透露。老人只是优雅地笑了笑，说了一句，Jason少爷，你长大了呢。
每当他想起这件事，心里的某个角落便会不可自控地刺痛。这一份成长的代价实在过于沉重，几乎叫他承受不起。
从此以后，Bruce Wayne成了Jason Todd一生都无法逃脱的劫难。
他以为自己对于庄园的记忆会十分模糊，然而再度踏上楼梯，他才发现自己竟然连楼梯有几级，走廊上挂了多少幅画，是什么画都记得分毫不差。自己那个时候到底是有多无聊呢？
在一扇门外驻足许久，他才深吸一口气推开它，里面并不是他印象中的属于自己的房间。踌躇片刻，他进入，坐到了右边的沙发上。家庭影院播放着Bruce最喜欢的电影，《佐罗的面具》，他当然也记得。第一次看这部电影时，他没能看完，因为实在太困。
那也是他第一次枕着“父亲”的肩膀沉入梦境，竟然睡得格外安稳，真是从未有过的体验。后来看第二次，竟然又没能看到结尾，那天他感冒，有几分热度，Bruce罕见地没去夜巡，而是陪他在家看电影。他只看了开头，退烧药就让他睡着了。
Bruce给过他一个家，让他纯粹地体会到了被人关心，重视是一种什么感觉。可惜这一切都太过短暂。抑或者，这样的温暖原本就不在上帝对他的计划之内，于是它们就消失了，再也无法寻回。
真正看完《佐罗的面具》却是在多年以后，身边的人变成了Scarlet，有意思的是，这丫头也没看到电影的结局，他听着耳边属于少女的平缓呼吸，感受着肩头的重量，默默看完了它。
真是部无聊的电影。虽然如此评价，但他最少也看完了三遍。说不上哪里吸引他，就是单纯想看。
他看着Damian，Dick，Tim走进房间，陆续坐到中间的沙发上，最后Bruce和Alfred也加入了进来。同一部电影，现在看来，心情却大不一样。
那次他并没有跟他们在一起。或许从他没有听Bruce的命令导致被Joker杀死起，这个“家庭”就不再保留他的位置了。如同大厅里悬挂的那张全家福，除他以外，剩下的人都在。
全家福……吗？在Dick和Damian面前或许他还能开玩笑说属于自己的邀请函一定是还在路上，然而知道这件事的晚上，Red Hood出现时揍人下手特别狠。
Batman对Robin很失望。他又何尝不对Batman失望。Batman并非只做正确的事，只关乎于你在他心里到底有多重要。
当Bruce因为Damian的死而失控，骗他回萨拉热窝，逼着他回忆自己是如何死而复生的时候，他就已经对Bruce彻底失望了。哪怕只是作为“儿子”，对Bruce而言也是不同的。他必须承认当初看Damian横竖不顺眼的另外一个原因，就是Damian跟Bruce有血缘关系。他这种大街上顺手捡来的野小子怎么可能比得上？
『我想要看着Damian长大！』
Bruce抓着他的肩冲他咆哮，那种心碎和崩溃他从未见过。他了解Bruce，那一刻只要Damian能够复活，Bruce什么都会做。
也许是从我身上的失败汲取了教训，Bruce才成为了一个好父亲吧？
只可惜这一种“幸运”并未属于Jason Todd。Bruce一向过分理智，如此强烈的感情只能属于个别人。
是他想要得到的太多，一旦得不到预期的回应就产生了巨大的心理落差。实际上Bruce并没有义务要对他的任何想法做出回应。
我对他而言并不重要，所以他每一次都不会选择我。数不清的鲜血和眼泪把这个答案烙在了灵魂之上，每至夜深梦回，都叫他疼痛难忍。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左侧颈上那一道长疤，发出一声叹息。
Batman可以有第三第四第五个Robin，Bruce也可以有更多的孩子，Jason Todd不是唯一的，却是最令人失望的。
电影还在继续，他起身，走向了黑暗尽头的第三道门。
◎
阿克汉姆疯人院。他默默吐槽了一下这个关联序列。他在这儿待过，然而讽刺的是，那却是他一生之中最冷静的一段时光。
他在阿克汉姆里反思自己的过去，发现之前的二十多年，值得被回忆的部分都跟Bruce Wayne有关。这个男人带给了他太多的“第一次”，他如何能够将这个男人从生命中干干净净地摘去，就当从未出现过？
他以为Bruce死了，还在哥谭大闹特闹了一番，可披风争夺留给他的只有更甚的空虚。Dick不愿成为Batman，因为Batman是无人可以取代的，可他偏偏最先穿上了蝙蝠披风，惹恼了Dick。年幼时的Jason Todd也认为Batman是无可取代的，他甚至都没想过要跟Nightwing一样自立门户，他可以为了Bruce尝试改变自己，用一种他觉得别扭的方式活着，努力获得Bruce的认同，藏起所有的心事只为了让Batman认可他是个优秀的助手。
他只想做Bruce的Robin，他以为他可以一直是Bruce的Robin，事实证明是他想多了。再次回哥谭，Batman身边已经有了第三任Robin，而Bruce Wayne又收了Timothy Drake做养子。
所有人的生活都在向前行进，不曾发生偏移，甚至连Joker都仍活蹦乱跳地四处杀人，只有Jason Todd被遗弃在了回忆里，慢慢腐烂。
“我们需要谈一谈”“我想要帮你”，Bruce一次又一次向他说出类似的话语，却是一次又一次把他推得更远，让他再也没有力气回去了。
也是在阿克汉姆，他得到了Bruce还活着的消息。Batman出现在视野里的那一瞬间，心脏狠狠地抽缩了一下，酸涩且庆幸的情绪令他笑了出来。
确实很没出息，可这又有什么办法？虽然Batman看起来不想跟他多说什么，但他早就习惯了这种单方面期待对方却完全不接话的情况。
Batman永远有自己的计划，其他的枝节都无关紧要。一如当初Bruce要他暂时搁置寻找生母的计划转而协助自己追踪Joker，以及完全不考虑他的心理创伤带他故地重游只为问出复活Damian的方法那样。
Bruce Wayne少有的温柔体恤只给了特定的人，那么留给其他人的就只能是冷酷无情了。
感觉自己多少能释然一些的Jason Todd成功越狱，重新做回了Red Hood。在处理Prof. Pyg时，他救下了Sasha，一个被Prof. Pyg改造成丑陋人偶的少女。
看到女孩惊慌失措的神情与可怕的面容，他不由地想起了自己，那个曾在Joker手下支离破碎的自己。
何其相似。
『我叫Sasha，但今晚我不再是她，此时此刻，我是Scarlet。』
Red Hood跟Batman犯了一样的错误。当他眼看着Scarlet死去，他猛然意识到自己重蹈了Bruce的覆辙，说到底他没比Batman好到哪儿去，甚至比Batman更糟糕。
他不禁会想，当初Bruce选择收养他，莫非也是觉得他身上有令人熟悉的某些东西？
怎么会呢？除了父母双亡，他们毫无相似之处，又有天壤之别。
他没有再收助手。这一条疯狂血腥又充满绝望的路上，RedHood只能独来独往。
他穿越阿克汉姆死寂的通道，走进了第四道门。
◎
双脚离开地面的失重感令他恍惚了一阵，这一次他回到了大种姓之地。他丝毫不想去探究其中的逻辑性，听任自己向前漂浮。这是第二个他觉得像是个家的地方。Ducra跟Essence待他不错，也让他最终明白了“亲人”与“爱人”之间的差别。
眼前的建筑怪诞而破败，却叫他心底隐隐作痛。大种姓已然不复存在，连他自己都死了。Ducra估计也会对他失望吧？他还记得自己被TaliaAl Ghul送来这里受训时的情景，Jason Todd在这里获得了新生。
之后重回大种姓之地，净化之泉没有夺走他的理智，却洗掉了他心底积攒的阴翳。有些事他可以看开了，而不像过去那样假装自己无所谓。
Jason Todd这一生之中充满了生离死别，所有爱他的都会死去，而他所爱的，终会辜负他的信赖。Ducra被杀，而Essence……他自嘲而弯起的嘴角充满了苦涩。
简直是属于Jason Todd的标准结局。
自我放逐的旅行中他遇见了Koriand'r，塔玛兰的公主，他们相互慰藉，也滚了几次床单——好吧，他睡了Dick的前女友，但生活已经如此艰难，就不要计较那么多了。
Kori是个迷人的外星姑娘，身材脸蛋都没得挑，独立又干脆，当然她跟Roy躺到一张床上时也挺干脆，结果他们就成了一对。
Outlaws组队时期他过得很自由，没有人会跟他说“我们需要谈谈”“Jason，我认为你正在一条歧路上行走”“我这是为你好”这类扫兴又隔靴搔痒的话。他觉得那段时间他是真正作为“Jason Todd”活着的。Roy，Kori与他一同接受雇佣完成委托，一同生活，一同分担快乐与痛苦。
那些他曾抱有过这种期待的人辜负了他——准确地说他自己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他却在不经意间拥有了新的“家庭”，人生就是如此奇妙。
即便被人吐槽过“你们俩快滚去开房”，但Roy对他来说，仅止于“最好的朋友”，最好的，也曾是他的“家人”。可惜他们到底还是分道扬镳了。Roy能找到新的目标和真正的归属是件好事，他发自内心地为自己最好的朋友感到高兴。这一点上，Oliver比Bruce好些，尽管两者情商都常年欠费。
Roy差点儿被炸死生命垂危时，他看着Oliver气势汹汹地走进病房，向他了解完情况后先是嘲讽了一下Kori，随后指着他的鼻子一顿数落，完全没有星城贵公子的风度与优雅。这个男人真的爱着Roy，虽然表达得很烂。他庆幸Roy比自己幸运。
Kori带着重伤的姐姐回了故乡，Outlaws彻底解散了。他又变成了剩下的那一个。离别是为了更好的相遇……去他的，这条在Jason Todd身上从来没有成立过。不过这一次他或许可以期待一下。他相信Roy一定会变得更好，Kori也会遗忘昔日的痛苦与姐姐重归于好，那自己总不能变得太差。
他带着这样的念头回了哥谭。Hey，哥谭，一切始于这里，又终于这里。他记得自己狠下心对Bruce说了“到此为止”，可能是为了给自己一个交代，抑或是为了证明些什么吧？当时Bruce沉冷的面孔上似乎闪过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然而那些都跟他无关了。他好不容易说服了自己，必须要放弃这一段不会有结果的感情。
重新恢复孑然一身，再归故地，心思会出现波动也是人之常情，毕竟他曾耗费了大半生去爱一个人。然而夜巡时碰上Batman跟他的新Robin，他内心意外地平静，都有些不可思议了。
Damian日常嘲讽，Bruce习惯一样跟他相互配合，好像他们之间没有发生过那些误会、冲突和决裂。
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他最后再看了一眼大种姓之地的废墟，随即跨进了第五道门。
◎
“挺干脆的嘛……”
又是在耳边响起的声音，他回头，看到了二十多岁时的自己，这次倒没有穿Red Hood的战斗服，而是一身神父的装扮。他打量了一下对方，却意外地不觉得别扭，也许是气质的缘故。他们外表虽然一样，但内里应该是截然不同的。
青年合上手中的书，抬起头看他，绿色眼瞳宁静空茫：“快到站了，坐一会儿吧。”
他没有拒绝。
“看来你很好地了结了过去的一切纠葛，毫无遗憾地死了。”
他未置可否。青年也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低头闭目做起了祷告。他看着窗外悦目的绿色，思绪全然放空。列车穿过枝丫构成的隧道，黄绿斑驳的光影落在视野中，令心也安宁了下来。
“……以上祷告奉我主Jesus Christ之名求，Amen。”
他没有留意青年祷告了多久，最后对方拿起桌上的书起身，对他说道：“到站了，走吧。”
跟着青年下车时，他意外地注意到站台外有一头巨大的鹿，不止两米高的雄鹿见他下来就向他靠近，轻松跃上了站台小跑过来，接着低头嗅了嗅他，闹得他以为自己身上有什么怪味。
这头鹿……？他猛然想起这趟车的起点，他貌似是见过它的，它只有左眼长着一块白斑，但一眨眼它居然就变这么大了。
“他挺喜欢你，让他跟着也没坏处。”青年自顾自往出口走去，一句多余的解释都没有。他跟鹿对视了几秒，决定就随它去了。
一出站他立刻被柔和的白光糊了一脸。再度睁开双眼，展现在面前的是一派忙碌的景象。各种各样的生物在纯白的大厅里穿梭，好像片刻也不得空闲。他轻而易举地找到了走入人流的青年，连忙快步跟上。
一段不算曲折的行进之后，青年将他带进了一个宽敞得离谱的房间。高耸入云的书架整齐地排列，其上摆满了密密麻麻的书籍。青年跟前台的女士打了个招呼就走进了阅读区，他扭头看了看身边的雄鹿，它却低头轻轻往前顶了他一下。
“每个人都拥有一本属于自己的书。”青年看似信手挑了一本，翻开读了起来，“其上记载了一生的大小事件，巨细靡遗。”
对这个设定他倒是没有多大意外，关键是他想知道这个人带他来的目的是什么。
“每个人都有一次阅读一本书的机会……谁的都可以。”
他心中微微一动，还没来得及说话，青年已经不知从哪儿又抽了一本出来，直接扔给了他。
“还真是好懂。你可以在这儿读完它，读完之后估计时间也差不多了。别想着直接跳到结局，”像是知道他在想些什么的青年平淡地说着，“时候未到，无人可知明天怎样。”
书入手十分厚重，黑色的封皮上仅有一个烫金的名字，感觉就跟那个人一样，沉重，内敛，不可言说。指尖摩挲着封面上的姓名，哪怕不用双眼确认他都能知道这个名字代表的是谁。停顿良久，他找了个地方坐下，翻开了扉页。雄鹿趴在一边，安静地合上眼帘。
他说不清自己是怀着怎样的心情读着这本书，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读得非常仔细，尤其是其中与自己有关的部分。
◎
“如何，有些事是不是跟你想得不太一样？”
青年再度回到他身边时，他正对着合上的书出神。对方说得没错，有些事的确跟他想得存在差异，尤其是读到他死了以后的那一段。
他的“尸体”被找回了一部分——应该算是尸块了——最终又埋进了那座属于他的空墓。谢天谢地他没有再泡一次拉撒路之池。
一个世界崩塌了。黑色的绝望淹没了破碎的世界，书的主人甚至都无法顺利地组织自己的思绪。
他原以为并不至如此，然而他终于意识到他低估了自己在那个人心里的重量。
这算什么呢？已经没有挽回的余地了。并不是每件事都会有个理所当然的“以后”，死亡与分离总是猝不及防地降临，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对那个人而言，他从来都是被选择的选项，所以这一次，他为自己选择了死亡。至少，到死时他依然保持着战士的骄傲。
“Jason Todd……”
青年的第二次呼唤终于使他从回忆里抽身而出，他抬眼道：“这次该告诉我要去哪儿了吧？”
对方只是微笑了一下，示意他起身跟上。他算是服了这位说话从来不痛快的大爷，带着雄鹿跟在了后面。青年领他们上了电梯，全透明的设计倒是让他有些发晕，他们穿行于云浪雾海，感觉很是奇妙。电梯在一条通往未明出口的长廊上停了下来，随后青年对他说道：“跟着他往前走，去你该去的地方。”
“该去的地方？”
不可探究的神秘浮现在那张清冷的面孔上，青年笑着回答：“‘what have I to do with thee? Mine hour is not yet come’.”
……所以说他讨厌神棍。
“‘Proud and haughty scorner is his name, who dealeth in proud wrath’.”反正以后都不会再见，他也没什么好怕的，“‘ Blessed is the man that walketh not in the counsel of the ungodly, nor standeth in theway of sinners, nor sitteth in the seat of the scornful’.”
说完他就跟着雄鹿离开了，没再回头看一眼。
◎
这些天对Bruce Wayne来说真是地狱般的体验。他假装一切都正常可控，可周围的人都知道他现在就是一团糟。
Jason死了，这次再也不会“复活”。这个事实是那么沉重，只要他醒着，胸口便压抑得喘不过气。
他们随时会由于各种危险而丧命，因为他们选择了这样的生活。Bruce试着说服自己，他以为他能够平静地接受任何人的死亡，可终究只是他以为。
Jason最后的举动犹如一把烧红的铁锥刺进了胸口，使他每夜都不得安宁，他拒绝承认Jason所做的选择是正确的。如果他承认了这一点，那就意味着他再一次辜负了Jason对他的感情，意味着Jason对他的顾虑是必要且明智的。
跌破冰点的恐惧攫住了他的思绪，他害怕自己真如Jason所想的那样，也为自己在Jason心里留下的这种印象感到难过。他终于理解了Jason与他决裂的根本原因。那么多年他一直强迫自己做正确的选择，到头来却失去了最理应被珍惜的。
又一次因失误受伤后，Bruce被Alfred和Dick强按在床上打了镇定剂，只可惜难得的睡眠他依然无法安宁，他梦见了Jason。
梦里他的男孩又回来了，15岁的少年亦步亦趋跟在他身边，对他诉说着心中的忐忑与渴望，可他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仿佛少年并不存在，直到少年疲倦而失落地离去，他都没有察觉。紧接着黑色的火焰毫无征兆地充斥了他的世界。皮肉烧灼的剧痛令他难以承受，他看见满身淤痕血肿的少年在火焰中惨烈地尖叫哭泣，他多想拥抱这具破碎的身躯，可彼此之间始终隔着无形的壁垒，他寸步难进，只能眼睁睁看着少年化为灰烬。
他痛呼着醒来，惊动了守在床边的Damian，面对男孩忧心忡忡的目光，他不知该如何应对。来自Damian的拥抱稍稍安抚了他，可他清楚自己心里那个深不见底的空洞已然无法填平。
空洞之底，埋葬着一个名为“Jason Todd”的男孩，是他的罪与一切过犯。深渊正凝视着他，期待着他的全面崩溃。
◎
Bruce没有料到绝望的尽头居然出现了转机。
城市中最后一处时空扭曲交叠的裂隙消失后，掉落了一个令所有人都震惊的身影。附近战斗的超级英雄们都惊呆了，谁都不敢相信世上竟会有如此巧合的事发生。
Batman第一反应认为自己是在做梦，不过这次终于不再是噩梦。
一身狼狈的年轻人从坑里爬出来，恶狠狠地摘了碎裂的头罩，随后习惯般大声呼唤着同伴的名字，一点儿都没察觉已经发生的异常。
“Roy？Kori！还活着的话就应一声！”
诡异的沉默中，从另一个时间点空降到此时此地的闯入者终于发现了问题。他四下环顾，目光最终落到了Batman身上。
“老蝙蝠，你怎么在这儿！？等一下……”分辨了一会儿后终于得出结论的青年无比郁闷地骂了一句，“这儿特么居然是哥谭，到底在搞什么鬼！”
是的……是Jason Todd，他绝对不会认错。大脑给出确实结论的刹那，所有原则和顾虑都被抛进了马里亚纳海沟，Batman以生平所能达到的最快速度飞奔到青年身边，给了对方一个结实的拥抱。
被拥抱的一方空举着双手全身僵硬了许久，却没有推开或是挣扎，而是用只有彼此才能听见的声音问他：“老蝙蝠，你是中了什么毒气还是射线了？”
“……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Jason。”他尽了最大的努力才稳住了自己的声音不至张皇，“……很抱歉，也许我早就应该这么做。”
“呃……我想我们是不是该先把眼前的麻烦解决了？”
所有人都尽可能快地终结了这场战斗。收拾完战场，他们就把青年带去做了一整套检查。
是Jason Todd没错，时空的破碎错乱把过去的他带到了这里。对于这样的结果，大家喜忧参半，谁都不能肯定这样的意外会对整条时间线造成何种影响，是否会威胁到世界。
可Batman现在不想考虑这些。面对活生生坐在眼前的Jason，他什么都不想管了。
“……Bruce？”被他盯得有些尴尬的青年打破了沉默，却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说下去。
“有些话我其实很早以前就该告诉你。”对一个习惯伪装的人而言，把心里的话语说出口并不容易，但相比之下Bruce更害怕自己会失去这个机会，“我一直都很在乎你，只是有太多的事分散了我的注意。
“我一直以为我们有很长的时间能够慢慢解决彼此之间存在的问题，可命运并没有给我们这样的机会。是我长久以来忽略了你的感受，却又一直以‘正确的价值观’自我催眠，作为一个领养人，我是失职的。那个时候我甚至都不知道你在为什么而烦恼，只是武断地认定你偏离了我为你设定的轨迹。”
被这番话打了个措手不及的青年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像是从未认识过他一样，半天说不出话来。
“我是一个脆弱的凡人。‘不杀’是我唯一能保证自己不堕落的底线。但这不代表我对你的感情不够真实强烈。天啊，你被Joker害死的时候才15岁……每当想起这件事我都痛恨自己的过失，心如刀割……
“Jason，我希望你能明白……你所遭受的所有痛苦才是我最大的失败。”
他不敢去看Jason的表情，他带给对方的无望足够毁掉任何一个人，他甚至都无从补偿。
“……所以？”
“……我希望你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对面的沉默让他的心迟迟不能着地，但不管Jason做出何种决定，他都会尊重。
“……好，我给你这个机会。”
◎
“虽然时间轴的损坏不可逆转，但已成为既成事实的事不会再被推翻。世界将对新生成的时间线进行自我修复，所以你们不用担心，Red Hood可以永远留在这里。”
Doc. Fate事后给出了这样的解答，所有人的心这才算真正放回了原处。
“这么说Outlaws已经解散了？”Jason看着Bruce给他整理的资料梳理着自己的思路。
“没错。”
男人看着一身寻常打扮的青年有些伤脑筋的样子，不自觉勾起嘴角。
“好吧，那我现在又是一个无家可归的人了。”把资料放到一边的Jason有些泄气地瘫坐进沙发里，“感觉这么穿越了一下我好像有点儿亏。”
“更正一点，”Wayne大老板以哥谭宝贝的口吻说道，“是你非要离家出走的，我可是随时都欢迎你回家。”
他们约定了不将原本时间线上的Jason已经死亡的消息告诉他。Bruce希望这会是一个好的开始。
“我有时候真怀疑你是Clayface假扮的Bruce Wayne。”显然还在适应期的年轻人颇有些感慨地说道。
“我想你会习惯的。”
